爱尔兰威士忌鸡尾酒:一段悦耳的间奏曲。Seamus Harris撰文。

在一个台风呼啸的夜晚,我坐在台北一家空荡荡的威士忌酒吧里。为了驱赶潮气,我点了一杯热饮。一位穿西装的人坐在吧台另一头上专心看着报纸,偶尔啜饮一下手中貌似很昂贵的鸡尾酒。调酒师则对着我俩中间空空的红木吧台发呆。突然一位美丽的女士推开了门,她全身都淋湿了,在吧台边坐下来,要了一杯热水,她一边喝着热水,一边不时瞥一眼她的手机。这时外面早已暴雨如柱。她的约会对象要想短时间内赶到估计只能划船过来了,从她逐渐紧锁的眉头来看,这个方法是行不通了。突然,那位西装客把报纸放下来,彬彬有礼地提议道,“来点苏格兰威士忌还是波本?”这个威士忌新手犹豫了许久,于是我见机插了一句:“或者来点爱尔兰威士忌?”

好像不太有人关注这个问题:威士忌的发源地是如何被人遗忘的? 苏格兰威士忌独霸天下、美国人是鸡尾酒界的老大,爱尔兰最有名的是什么呢?圣帕特里克节——这实在没什么可骄傲的,无论是用来开场的绿啤酒,还是气氛达到高潮时的爱尔兰汽车炸弹、火焰妖精等,都是对品味的亵渎。当人类历史上第一台威士忌蒸馏器出现在爱尔兰一家不知名的修道院里时,修士们肯定曾梦想这个技术能够把基督教带往一个更为崇高的境界。抛开外界对爱尔兰的刻板印象,仔细研究威士忌产品本身,你会发现翡翠岛威士忌风格既平易近人又十分复杂。爱尔兰威士忌不像苏格兰和美国威士忌那样风格多样,有一股怡人的甜味,没有烟熏味,隐约透着一股谷物、香料水果的诱人味道,或者一丝淡淡奶油味。爱尔兰威士忌十分柔和,绝不盛气凌人(就像爱尔兰人一样),所以是威士忌入门者的绝佳选择,对那些厌倦了高度数烈酒的人来说也是一个健康和轻松之选。我早年去酒吧的时候都会点名要喝它,虽然后来我的选择范围大大扩大,但一杯简单的爱尔兰威士忌一直都是我的钟爱。和苏格兰威士忌不同,我喝爱尔兰威士忌一般不兑水——它那样顺滑,何必多此一举。

“假如调酒术诞生在爱尔兰,或许热托地一直会在鸡尾酒界独领风骚”

顺滑的爱尔兰威士忌比苏格兰威士忌更适合调酒,可惜它极少用来做鸡尾酒。爱尔兰威士忌鸡尾酒配方少得可怜,这或许反映了爱尔兰人的饮酒习惯:擅长豪饮的爱尔兰人在饮酒方式上却很保守。假如调酒术诞生在爱尔兰,或许热托地会在鸡尾酒界一直独领风骚。甚至在以调酒创意著称的美国,早期那些爱尔兰裔调酒师也很少想到用自己故乡的特色烈酒来调酒。因为流传下来的配方不多,所以人们经常用爱尔兰威士忌来调一些苏格兰威士忌鸡尾酒。遗憾的是,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即便最简单的锈钉也不例外,因为爱尔兰威士忌的微妙风味在烟熏和蜂蜜味浓郁的杜林标面前黯然失色。

爱尔兰威士忌其实可以调制多种鸡尾酒,尤其是风格简约型的。简单的苹果嗨棒就很值得一试;调制得法的话,这种水果可以和威士忌发生奇妙反应,营造出怡人奶油味。巧合地是,爱尔兰威士忌和修道院也有着深厚渊源,所以它和药草风味的利口酒堪称绝配。比如头脑风暴用少量具有浓郁蜂蜜香料风味的法国廊酒和干味美思赋予爱尔兰威士忌神圣的意味,橙子则增添了清新的香气。这一组合十分另类,却美味无比,引人深思。同样,曼哈顿变种也不出意料的美味你可以选择复杂点的帕地和黑刺李,或者直奔蒂伯雷——我所知道的最甜的鸡尾酒之一。蒂伯雷是我最喜欢的爱尔兰威士忌版本的曼哈顿。法国廊酒的加入带来了药草园的美妙气息,为威士忌和味美思这一神圣组合增添了别样风味。那些最早发现威士忌的修士们要是能喝到蒂伯雷,肯定会对它赞不绝口和欲罢不能。

关于鸡尾酒说了那么多,那个女孩到底有没有点爱尔兰威士忌?呃……我们只能说金钱占了上风,而我一如既往的慢了半拍。

配方(点击查看)
威士忌苹果嗨棒
头脑风暴
蒂伯雷

爱尔兰的骄傲

13世纪据说修道士将蒸馏术引入爱尔兰,并很快用来酿造威士忌。爱尔兰人对这一诞生在修道院的神奇之物产生了宗教般的虔诚。爱尔兰由此成为了全世界最古老的威士忌生产国,有关威士忌的书面记载比苏格兰早了近一个世纪。据1405年《克朗玛克诺斯年鉴》记载,一位爱尔兰酋长在圣诞节死于“饮用过量的生命之水”。或许是为了控制过度酗酒,爱尔兰成了首个需要拥有执照才能生产威士忌的国家,布什米尔酿酒厂在1608年获得了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一世颁发的执照。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詹姆斯一世的表亲和前任)据说也很喜欢爱尔兰威士忌。由于威士忌酿造需要遵守一定法规,爱尔兰威士忌形成了一种不同于苏格兰威士忌的独特口味。很多酒厂为了避税,在谷物中掺入了部分未发芽大麦,没想到歪打正着,造就了爱尔兰威士忌宜人的谷物风味。

19世纪爱尔兰威士忌实现了工业化生产。他们的威士忌在全球各地广受欢迎,出口量激增。为了保证品质,酒厂并没有采用高效的塔式蒸馏器,而是建造了巨大的罐式蒸馏器。与之相反,苏格兰早期的工业酒厂用塔式蒸馏器大批量生产廉价的谷物威士忌。由于品质过硬,爱尔兰威士忌在销量上完胜苏格兰威士忌,以至于苏格兰酿酒厂为了能够进到足够的爱尔兰威士忌干脆在爱尔兰投资建厂。苏格兰的凤凰公园酿酒厂在一份投资计划书中写到:“目前,爱尔兰威士忌的市场需求几乎没有上限……都柏林威士忌的需求量估计是苏格兰威士忌的五倍”。自从葡萄根瘤蚜给欧洲葡萄酒和白兰地行业带来毁灭性打击之后,爱尔兰威士忌成为英国销量最大的烈酒。19世纪堪称是爱尔兰威士忌的黄金时代,尊美醇一跃成为全球销量最大的威士忌品牌,时至今日,它依然是爱尔兰最知名的威士忌品牌。John Jameson (巧合的是,他是一个苏格兰人)在1780年买下了都柏林的博街酿酒厂,创办了尊美醇这一品牌。

19世纪20-30年代爱尔兰庞大的威士忌产业遭遇了一连串灾难和打击,苏格兰威士忌趁势而入。爱尔兰为了摆脱英国统治发起了独立战争,爱尔兰威士忌失去了英国本土和整个大英帝国的巨大市场,禁酒令期间美国也关上了大门——不过英属殖民地加拿大的走私者们给酒瘾难耐的美国人偷偷运来了苏格兰威士忌。等到爱尔兰庆祝独立时,国内的威士忌产业已经崩塌,苏格兰威士忌成为了全球最受欢迎的威士忌。只有少数几家爱尔兰酒厂勉强存活下来,挣扎着迈入了新时代。凤凰公园酿酒厂是惨遭关门的酒厂之一,它那些破产的投资者中有一个叫John Joyce 的人——他便是文学巨匠詹姆斯•乔伊斯的父亲。美国禁酒令宣告结束时,爱尔兰威士忌巨头们已经无力东山再起,苏格兰威士忌以绝对优势占领美国市场,几入无人之境。爱尔兰威士忌苦苦挣扎的那些年正是鸡尾酒手册编纂者最忙碌的时候,这或许解释了苏格兰威士忌和美国威士忌在古老配方书籍中一霸天下的原因。不过有几款爱尔兰威士忌鸡尾酒还是很不错的,Harry Craddock的《萨伏依鸡尾酒手册》(1930年出版)就收录了美味的头脑风暴和蒂伯雷——爱尔兰威士忌版本的。

21世纪经过近一个世纪的冷落,爱尔兰威士忌在进入新千年后势不可挡。20世纪末,全球销量大增,尤其是美国市场。人们对高档烈酒重燃兴趣,加之爱尔兰威士忌拥有独特优势,它成功吸引了大批投资。现有酒厂纷纷扩大生产规模,不过更令人期待的是有几家新酒厂也在规划之中。消费者只需等待几年让木桶发挥魔力,届时更多新品将为爱尔兰威士忌注入新鲜血液。苏格兰威士忌现在还无需担忧,但是爱尔兰威士忌无疑正在崛起。


本文刊登于《饮迷》第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