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nel Adams、Sylvia Su和Keith Motsi分享了他们在亚洲各地的餐饮工作生涯中所经历过的故事。
我们找到了一些亚洲黑人酒吧社群中的领军人物,就如何给以他们支持和声援等问题征询相关意见。得到的回答很简单:他们想要一个平台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并分享对这个行业的激情。
下面,就让我们来认识一下这三位分别工作于上海、首尔和香港的业界明星。
我的父母分别来自中国台湾和尼日利亚。我出生并成长于台北,母语是普通话。我在餐饮服务业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星期五餐厅担任兼职侍应生,那时候我刚刚高中毕业。而在一家法国餐馆兼职时,我才真正开始了解葡萄酒,于是我攻读了葡萄酒与烈酒教育基金会(WSET)的培训课程,并在之后的一份工作中学习到了更加深入的葡萄酒知识,这家公司同时经营着一家餐厅和一个葡萄酒进口公司。
我之所以想来上海,是因为当时的我正需要一个变化。我想要体验一个截然不同的城市,但没做好离家太远的准备。我的导师Sandy Yoon和我说过很多关于上海的事,于是我打定了主意!在迈出这一步之前,我到处打听工作机会,然后辗转从朋友那里听说Sober Company正在招人,招聘的职位恰好就是我当时在做的事情。
为Sober Company工作的感觉特别棒。我曾经认为在一家日本公司干活肯定会很有压力,你知道的,毕竟他们都相当兢兢业业、专注细节。在Sober Company,专注细节这一点千真万确,但同时也有很大的灵活性以及成长空间。从某种程度上讲,Sober Company实际上是一家非常国际化的公司,管理者们将东西方的精华汇于一体。这里既有源自日本的那种对细节和平衡的全力追求,也有对创造力的信任与宽容。我喜欢我的这份工作,我为其定义并从中学到了许多关于服务以及如何给客人带来卓越体验的知识与经验。
对于我是混血这件事,上海与台湾客人的反应相差颇为悬殊。台湾客人更怕说英语,因为台湾没那么国际化——因此当他们发现我来自台湾时,往往很难接受,会大吃一惊。但除此之外大家一直很友好,我几乎没经历过任何歧视。长得像个外国人或许还能带来一点儿特殊待遇呢。
当人们对于我来自台湾这件事深感吃惊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试着不让自己被这件事所困扰。但我也是人,有时候也会倍感软弱,内心深处的那个小孩子便会跳出来不受管束。当人们对于我的出身和经历表示惊讶、难以置信甚至予以取笑时,我会竖起心防,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但我并不喜欢这种为之困扰的状态,因为他们的反应没什么新奇的,因此我能改变的就只有自己的心态。我认为,在上海,人们对这件事要更淡定从容,因为这个城市更国际化,人们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
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很顺利,但让人失望的一件事是,就在最近,我亲身经历了种族歧视。当时我正从Sober Company走去储物室,与一支电影团队擦身而过。其中的一个人用普通话说了句带有种族歧视意味的脏话,并开始哄笑。我当时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我瞪着他们,想着对方已经意识到我能听懂他的话,而我所能做的,只是用讽刺的语气说上一句“厉害”,然后走开。当我回到餐厅时,我非常难受,和同事们提起这件事。我们想要跟对方当面对质,把问题好好解决一下,但当我们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
对于在亚洲餐饮业工作的黑人,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建议,毕竟我只在亚洲生活过,并不清楚其他地区的情况。话虽如此,对任何想要在酒吧行业中有所作为的人,我的建议是:首先,照顾好你自己!心理和身体上的健康都非常重要,如果不是处于最佳状态,你根本无法保持高效或带来创意。对我而言,照顾好自己意味着经常与那些能让我保持理智的朋友们待在一起!我还会提醒自己,不同的朋友在我的人生中有着不同的意义,我不能指望任何一个单一个体把我所需要的那些不同方面的帮助全都提供给我。当然,我也喜欢每天来点儿快乐的内啡肽,所以我会跑步、在家中健身并尝试不同的运动。
我的调酒师生涯始于英国利兹的传奇酒吧Jake’s Bar。当时我在那里兼职,因为年龄太小不能侍酒,所以只能在周末时负责洗洗杯子,但我爱上了那种氛围,并且早早意识到自己注定要从事餐饮服务行业。后来我转到了利兹的Arc Inspirations,那里的培训项目特别棒,现在依旧水准非凡。我在这家公司里不断积累工作经验、不断晋升,直到伦敦的机会之光照在我的头上,于是,我加入了最早的那家Soho House。
2017年,Proof & Company找到我,邀请我加入一家在亚洲的国际酒店集团。风度翩翩的Proof & Company大中华地区总经理,Chris Lowder,用一个梦想成功打动了我,于是我打点行装,动身前往北京四季酒店筹备EQUIS的开张。搬到北京是我生命中一个极具意义的特殊时刻,也是我在亚洲的初体验。我一下子扎进了这个全新的世界,收获到了不可思议的支持与爱护——每个人都那么慷慨宽厚,帮助我适应中国和亚洲的环境。
在这之后,我得到了调动至首尔四季酒店Charles H酒吧的机会——这家酒吧目前在亚洲50家最佳酒吧榜单上排名第29,是集团最为气度不凡的店面之一。能够在如此大名鼎鼎的酒吧担任领队,成为Lorenzo Antinori的继任者,接过他留下的辉煌传奇,实在是一份殊荣。
作为一个在亚洲工作的黑人,我发现在人种问题上,这个地区要比其他国家更开放宽容,我遇到过许多愿意向我伸出援手、帮助我在业界成长的出色伙伴。当然,任何一个“与众不同”的人都会经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我认为这种事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发生。不过我认为,无论是哪种肤色,你都应该靠自己的手艺和气度说话,这些才是真正能够定义你的关键之物,也正是靠着这些,你才能赢得大家的信任、尊敬和接纳。
对于那些想要在亚洲酒吧行业中有所作为的黑人,我的建议是:来吧,勇敢地投入其中!在亚洲像我们这样的人并不多,如果你带着对学习和教育的正确态度来到这里,你将为你的雇主创造出宝贵的价值。不要害怕遇到偏见,也不要让这些偏见阻碍你走出舒适圈的冒险勇气。每个人在生命中的某些时刻,都会受到某种偏见的负面影响——我的亚洲朋友和同事告诉我,他们在世界各地经常遇到这种偏见,这会发生于我们每一个人身上。
我希望在自己刚开始涉足餐饮服务业时,就能意识到有意义的人际关系是多么重要。当某个人给你留下他的详细信息时,请务必与对方保持联络。而当你结识新人时,也务必做到真诚相待——没有人能够在缺乏人际关系的处境下走得很远。如今,我还学会了经常进行短暂修整的重要性。你的职业生涯是一场马拉松,而不是一次短跑比赛,对于我们这些从事餐饮服务业的人来说,有时候会在照顾陌生人的时候过多地消耗自己,以至于忘记要去关爱自身和身边最亲近的人。
目前,我的目标是扛过疫情存活下来,并且希望我的团队、同事和亲朋好友都能在身心健康这两方面克服疫情带来的挑战——这是此时此刻我最大的心愿。我付出了更多的时间与精力,用来与自己的朋友及所爱之人保持更紧密的联系,因为这些考验时刻已经向我们证明,在生命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小群老师会为每个即将毕业的高年级学生选择一个描述他们的词语,我拿到的词是“冒险家”。当时的我并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我从来没惹过麻烦,也没逃过学,还很内向。等我进了大学之后,才开始懂得他们为什么会给我打上这个标签: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并且会利用身边的各种资源去结识不同的人,探索不同的地方。
在大学时,我在餐饮部门打过工,因为那里的上班时间很灵活。两年后,我在一家超高客流量的餐厅找到了一份工作,前台除了吧台之外的每一个工种我都干过。暑假时,我参加过许多海外游学的项目,去过日本、中国香港和西班牙。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爱上了香港井井有条的市井气息,于是对自己承诺,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回到这里。
大学毕业后,我在一家工程设计公司当了一年的项目协调员,很快便认识到自己根本不想一天到晚闷在办公室里。我跟我的好朋友、在美国弗吉尼亚Devils Backbone Brewing Company从事体验营销工作的Sergius Verne进行了一番长谈,聊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劝我向Founding Farmers提交申请。Founding Farmers只录用那些完全没有调酒经验的人,并在饮品总监Jon Arroyo的指导下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高强度特训。在最开始的几个月里,我学到了自己大约65%的调酒知识,并逐渐建立起一个在酒吧行业中的小圈子,一个熟人把我招到了华盛顿特区的Barmini by José Andrés。
在Barmini工作,感觉就像是在威利·旺卡的巧克力工厂实习。我一到那儿就买了本《从科学的角度玩调酒》(Liquid Intelligence),在不当班的时间试验David Arnold在书中提到过的每种技巧。和我一起工作的伙伴们来自全世界,大家都有相同的目标,就是为每个走进Barmini之家的宾客打造一段永生难忘的体验。正是靠着其中一位客人的引荐,我最终得到了重返香港的机会——我被邀请出任Happy Paradise的首席调酒师,这是大名鼎鼎的明星大厨周思薇(May Chow)在当时进行的最新项目。我兑现了自己大学时代的承诺,也接受了高中时代“冒险家”的宿命——三个星期后,我来到了香港。
对于那些考虑移居海外、投身于这个行业的人,我的建议是做好财务规划。你有足够的积蓄让你移居他国吗?你的职业生涯是否足够长,能让你成功申请到签证?为了确保拿到签证,你必须证明自己拥有该国其他公民无法满足的技能水平。最后,你需要利用自己的本地资源与海外人士建立关系——全球餐饮社群之间的联系十分密切,而且这个社群也乐于帮你牵线搭桥,寻找潜在的工作机会。
刚刚来到亚洲时,我一直知道的某件事变得更为明显:这里对黑人文化的描述,几乎完全是借助娱乐和媒体的渠道完成的。所谓体验世界,其中的一部分便是去理解,不管你身处哪个国家,有时你就是和本地人长得不一样,这会激发出一种天然的好奇心,有些时候它会以正面的形式表现出来,有些时候则是负面的。作为一个生活在亚洲的黑人女性,我个人的体验相当正面。我真心相信,我在这个地方得到的机遇是我在自己的故乡无法企及的。
在亚洲,这些面向我们的机遇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没有那些因为肤色而产生的阻碍。迄今为止我所遇到过的挑战,更多的是与我身为女性这点相关,而并非因为我是一名黑人女性。
我在职业生涯中遇到过很多平台和慈善组织,它们在我进行国际性转换的过程中给与了许多指点与帮助,同时让我与家人保持沟通。Ashtin Berry(Instagram账号@thecollectress)是餐饮服务业中的一位重要人物,她运用自己的平台告诉大家,在美国身为黑人是怎样一种体验。通过她的账号,我也得以与家乡那边的反对种族歧视运动保持联系。对于曾经生活在华盛顿特区的我来说,Black Lives Matter DC (blacklivesmatterdmv.org/fund-the-movement)这个慈善组织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意义,因为华盛顿特区是全美犯罪率最高的地区之一。此外,José Andrés的World Central Kitchen(wck.org)慈善组织也在华盛顿特区推进了许多特别棒的工作,并影响到了全球。Barmini是我个人成长的一个孵化器,所以José Andrés的World Central Kitchen将永远在我心中占据一个特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