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滚石不生苔,曾经辗转的张敏却在途中捡拾了许多智慧。方宇翔撰文。
重庆、长沙、重庆、广州、天津、苏州、上海、三亚、广州、苏州、西安、无锡、广州、海口、汕头、长沙、济南、惠州、三亚、海口、三亚、重庆——这就是我作为一名调酒师在过去九年里的足迹。
我将借来的3500元钱缝在内裤里,离开家乡来到长沙学习调酒。毕业后我的第一份工作月薪只有800块。每个月去掉500块房租后到了月底几乎没有钱果腹。于是只好在一群租客中挑一个面相最老实的人去同一家菜店“赊菜”。
本想着衣锦还乡回重庆谋生,却发现已经有太多水平高超的花式调剂师,让我意识到自己还远远不足。于是我开始了一边漂泊、一边苦练技术的旅程。我当时非常专注于练习花式调酒,因为在表演的时候,观众的关注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大明星,我享受掌声和欢呼,也可以拿到许多小费,因为拿到小费可以帮我还债。我不停练习,也不停地受伤。从天上掉下来的瓶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的右眉骨就被砸伤过,我的门牙被砸裂过,还有一次我不小心对着天花板上的空调出风口喷火,结果从出风口出来的强劲气流将火焰反吹到我脸上。
当时花式调酒在广州可谓如日中天,我拿小费拿到手软。记得有一个星期天,一位客人来吧台问我:“今天有没有表演?”我跟他说:“不好意思我们星期天不表演的。”没想到他一边伸手过来跟我握手,一边又问:“今天有没有表演?”出于礼貌我去跟他握手,结果,哇!我能感觉到两只手中间夹着厚厚的一沓钞票!于是我立刻说:“大哥你等一下哦!”
有时候最多一晚能赚到1000块小费,当然是把所有不同国家的钱加起来。而且我们还要想尽办法把拿到的小费藏起来,甚至藏在鞋底下面,因为当时的酒吧规定小费属于公司,调酒师一分都拿不到。那段时间我白天去天河区的英语学校补习英语,晚上回到珠江边的酒吧工作,感觉每天都在进步,每天都很充实。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段开心的日子。
也有过命悬一线的时刻。有一次我在长沙下了火车后误乘黑车,结果就被歹徒抢劫。我身上虽没有带多少现金,但是我带着的笔记本电脑却收集着我这些年来积累的鸡尾酒资料和知识。我当时真的是想:为了保住这台电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豁出去了。于是我就跟他们讲,你们什么都可以拿,除了这台电脑,因为这就跟我的命一样。我一边说着,心却跳到了嗓子眼。最终,他们把电脑留给了我,不过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太可怕了。
我不是那种特别会甜言蜜语的人,但是我那种干活特别卖力的人。别人用一只手擦桌子,我用两只手擦。再加上我的性格很积极,到哪里老板们都很快喜欢我。而我也年轻过,也冲动过。我自认酒品不好,喝醉以后脾气就变很大。特别奇怪,我也没法解释。在酒吧工作意味着多喝几杯不是什么新鲜事,而我因为喝多了和同事起过冲撞,和酒吧股东有过争吵,甚至对一个我很崇拜的老板大发脾气。结果往往是我冲动地辞职,背上行囊再次上路。不过不论去到哪里,我都不会离开调酒。
很快在另一个地方就会有一家酒吧把我招去。我实在是喜欢调酒,几天不调酒我就不舒服。在济南,有家夜店调我去做管理销售的工作——更直接地说,是管理“小蜜蜂”。“小蜜蜂”指的是酒吧里陪男性客人喝酒以提高销售量的年轻女孩。而他们要我把“小蜜蜂”当妓女那样用。我没法苟同,我只想做调酒,我同样选择离开那里。
不过我也一度心灰意冷,离开过调酒一段时间,因为那时觉得自己似乎止步不前。于是我开始在一家公馆公司做活动策划,每天在办公室策划活动。虽然出去完成活动之后也会有种成就感,但是我还是觉得坐在办公室里不够给力,没法像调酒那样让我快乐。除了调酒以外,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别人说我很幸运,我赞同。
现在我在重庆最热闹的酒吧街上开了自己的酒吧。许多人在我开之前就说,这么小的地方在这条街上肯定做不下去。我的回应就是把它做的有声有色,让它得到客人的认可。我为我的员工提供食宿,因为根据我自己的体会,不提供这些,员工在工作时所担心的就是下一顿吃什么、明晚住哪里。我从过去的经历中体会到归属感的重要,而这正是我力图在酒吧中提供的。
我现在在读David Wondrich的《饮!》,而且我从国外买了很多原版的鸡尾酒书籍。我的员工就问我:“看英文书不累啊?为什么不等到这些书翻译成中文以后再读呢?”我笑着解释:“等到这些书都翻译成中文了,谁都能读能学,那我读它还有什么意义?” 我欢迎调酒师之间的交流,也十分乐意向任何人学习,但我不喜欢的是有些调酒师对调酒流派或者风格的执迷。有一次有个调酒师带着朋友到我酒吧里来,对说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跟谁学的?”“跟谁学的真的很重要吗?”我心想。我只是告诉他我从一名花式调酒师开始一路自学。他告诉我他曾经在日本做调酒,然后从各方面挑剔我的鸡尾酒,告诉他朋友我的酒有多差。最后留下一句“这里的鸡尾酒都是垃圾”就走了。我不是很在意这些,只要我的客人在我这里过得开心就行。几年前我在上海摩砚酒吧看到一名英国调酒师调酒不用量杯,当时就在心下把他鄙视了一遍。直到后来视野更广阔、知识更丰富后,才意识到过去有些一叶障目了。
很少有什么事情让我不开心,不过没能赢得去年的百加得传世鸡尾酒大赛让我有些不爽。赢得地区冠军进入决赛时有点谁也不服谁的感觉,我当时的参赛鸡尾酒“苦涩的青春”对我意味良多,因为它反映了我的过去,可谓杯酒人生。所以今年我又参赛了,而且又赢得了地区赛。接下来会怎么样,让我们拭目以待。
本文刊登于《饮迷》第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