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回香吧台经理自叙从执迷通向开悟之路。方宇翔撰文。

从业最初我在虹桥宾馆内的酒吧开始调酒。在当时的女朋友、现在的老婆的大力推荐下,我第一次去见识了上海思南公馆的Apothecary[已经关停],当时我就被震撼到了。之后,为了不断地去观察和学习,我几乎把每个月全部的薪水都花在那里了,在有的人看来这也许有些疯狂。

有人说调酒师的性格会决定他的风格。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如此。我自认性格中有矛盾、挣扎的一面。当我执着于某事某物时往往会全情投入,不顾一切。然而过一段却也会自我质疑,或者自我反叛,并且也许开始重新审视一切。我的调酒生涯也大致如此。我曾经死磕经典调酒,并完全抵触任何新潮或自创鸡尾酒。曾经去一家酒吧时,我会完全忽略他们的自创鸡尾酒,而只尝他们的经典鸡尾酒;我会只看关于经典调酒的书,只用经典鸡尾酒满足客人的口味——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纯粹主义者。我想这可能是和我最初接触的就是经典调酒风格有关。Kyo-san的严格教育让我有了坚实的调酒基础,这使我受益匪浅,让我感激不尽。可我最终意识到,我本性并非那种克己复礼之人,我其实个性张扬,喜欢表达。我希望成为陆遥或者余天音那样的人——他们既能做好酒,也知道如何与客人一同娱乐。

于是我来到回香之后关注的焦点就改变了:孙浩亮的鸡尾酒装饰、器皿和泡酒都给了我很大启发。回首过去我自问:执迷于调酒派系之分的意义在什么地方?不同风格之间何必相互排斥?调酒师为什么要对花式调酒不屑一顾?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觉得其实每一名同行,每一种风格都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现在我更加开放,所以我在微信签名中这样写道——或许是写给自己,或许是给恪守某一风格的调酒师:‘Why so serious?’

“我进入了一个‘无主题’阶段。我并不反对引入一些花式调酒的技巧。我是这么看的:如果能够提升客人的整体体验,那为什么不呢?”

我进入了一个‘无主题’阶段——既做经典,也做现代鸡尾酒。我并不反对引入一些花式调酒的技巧:其实我自己也会抛起摇壶,或者转动吧勺什么的。我是这么看的:干净漂亮的手势和动作如果能够提升观赏性、提升客人的整体体验,那为什么不呢?其实客人不光是在为自己手里那杯酒埋单,而是从他坐下那一刻直到他离开的整体体验。所以在做酒之外,你也应该将更多的东西打包进你的服务,以提升顾客的整体体验。不过我领会到的一点是,如果没有充分的知识和经验基础,是无法走出自创风格的这一步的。

最近我在探索如何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变成我的鸡尾酒的一部分。我还不能肯定地说这是不是我最终的一步,但是调酒师应该勇于尝试。如果能暂时离开酒柜,将目光投向其他领域,对我来说是厨房,那么一定会发现一片新的大陆。

我喜欢摇滚和朋克,也曾经一度对trip-hop十分着迷——我最喜欢的是Tricky。他完全就是个神经病,而他的音乐就好像是毒品一样。我也喜欢电影,特别是科幻和西部片。《蝙蝠侠:黑暗骑士》中的“小丑”是我最喜欢的银幕形象之一,因为Heath Ledger通过夸张而细节丰富的表演将“小丑”那种神经质、那种内心的挣扎诠释得太到位了,甚至有时候会让我联想到自己。 想来我和《饮迷》还是颇有缘分。当我刚开始在虹桥宾馆调酒时就在吧台里发现了它,当时感觉真是如获至宝。后来又是它将我介绍给了未来的岳父。当时我女朋友已经把我介绍给她母亲了,于是她们想怎么才能在见面前让一家之主对我有个好印象呢?就想到了《饮迷》,把我参加百加得传世鸡尾酒大赛的内容给他看:“瞧,你闺女的男朋友可是上过杂志的!”

今年上半年颇为不顺。最糟糕的就是因为打架伤了一只手,因此不得不退出百加得传世鸡尾酒大赛——惋惜极了,但我想这也可以看作是某种惩罚,让我吸取了教训。我甚至想过单手参加比赛以表明我的姿态,但最终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个教训,我每只手臂上纹了一个词:一个是“仁慈”,一个是“因果”。虽然我并没有信教,但是我心中也有一个神。我想这个神不需要一定是宗教的耶稣或者菩萨,但对人起到的效果是一样的,即劝人克制、向善。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对发生的一切心存感激:生活中的每一个教训都会让你更强大,更成熟。所以今年我还会报名参加比赛,而且会带着两只完好的手去。


本文刊登于《饮迷》第33期。